凌晨是高家最平靜的時候,成年的主人全都外出參加不同的宴會或者應酬,成長中的少主人則躺在床上發著少年的夢。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卻有幾個不為人知的生命在大屋的某個角落裡閒聊著。 紫色高跟鞋被放在鞋櫃的最上層,那裡全都是太太的鞋子。最下層的左邊空出了一個位置,最裡面的白色高跟鞋說,那裡放的是太太新買的紅色高跟鞋,太太今天穿著它參加城中首富的生日派對。 其他屬於太太的鞋子都渴望可以陪伴太太參加城中首富的生日派對,當中只有紫色高跟鞋是例外。在別人羨慕紅色高跟鞋的時候,它不斷重覆一個月前太太穿著它參加舞會的故事,把那段記憶當成了它的全部。 他說,舞會上全是城中名人,他們的鞋子暗地裡互打招呼,然後憤慨地說主人貪新厭惡,又說了很多前輩的辛酸事,惟獨疵整晚都是笑吟吟的,偶爾附和幾句,然後就四處張望,盡力把看到的是轉化成記憶,方便將來向高家裡的同伴炫耀。 不過,紫色高跟鞋的驕傲持續不了多久。就在那一晚之後,它就被冷落了,它原來的位置在一個月之後改放了一雙配襯金色線條的黑色高跟鞋。在紫色高跟鞋之後不斷有舊的高跟鞋離開,又有新的高跟鞋被換入,新的高跟鞋很快就融入了高跟鞋的圈子,懂得在陪同主人參加宴會後盡情炫耀,然後安靜地等著女傭琪姐把它們帶走。 在高跟鞋安於命運的時候,最底層屬於少主人的球鞋和皮鞋卻在暗暗嘲笑高跟鞋的愚昧。它們說,被太太穿著參加應酬不是甚麼值得高興的事,因為這意味著高跟鞋們距離被拋棄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唯有活在最底層的它們天天都被少主人穿著,少主人高興的時候甚至會親自為它們洗刷一番。它們認為這樣才是真正屬於鞋子的一生。 但是在少主人開始發育之後,球鞋和皮鞋的自信也破滅了。先是三十二號的球鞋被換成了三十五號,然後是膠底皮鞋被換成了木底皮鞋。到最後只剩下三雙四十一號的籃球鞋和一雙四十號的跑鞋。 二十年之後,最上層的高跟鞋不見了,換成了無數或長或短的靴子,最底層的籃球鞋和跑鞋都不見了,一批三十號的皮鞋和球鞋佔據了最底層。只有中間的一層由如至終就只有一雙擦得閃亮的皮鞋。 不過十年後的這雙皮鞋,也是新買的。 |